当前位置: 首页>>学生风采

又是一场雨潇潇

山东省临沂市第十八中学张静怡

  子规声里何处寻,觅得见那片潇潇否?

  风摇头,树摇头,略一低沉吟咏,暗暗地流转出歌声。是孩童的咿呀吗?透着迷朦的夜色,远远瞥见昏黄的一盏灯,灯光透过绿玻璃的窗,漫步过窗前疏朗的锈迹斑驳的栏杆,远远地走进我的眼眸。

  我可曾是墙前站立的一棵高耸香椿树?为何忆得起无数个夜,无数次瞭望和神游?看着灯光,是有孩童的影子,我记得住夜夜老人们轻柔又腻人的软语,哄着小小一只沉沉睡去;记得住夜半里少觉的年岁的家常。大嫂姑爷细细评述,话语轻轻。恐惊了梦中人,又是不愿扰了这一个静静又悠悠的夜;又记得住天亮前的透着光的黑里的窸窸窣窣,是早起的勤劳,是赶着去找寻带着露水的果蔬。夜由太阳西下,透着光的黑,咿呀童语始,由咿呀童语,透着光的黑,太阳东升去。

  我记的是那黄灯,是高处俯瞰的香椿树。

  我可曾是那门?那厚重而笨拙的木门,我羡慕着茅草檐下的那盏小门,那是进院子的通处。

  我羡慕她的轻巧,羡慕她吱呀响得比我轻脆,羡慕她的门闩总是不挂,只由一根小铁链牵着引着,虚虚实实,从从容容;我更羡慕那只小手,伸进她引诱人的小嘴里,触得着那皓齿,稍作把玩,挂着的铁链便叮叮当当落下,是歌亦作舞。

  我看这孩儿,活泼却令人畏惧。我太年迈,她太童稚,是生命的扑面而来的气息,剥落了稍软了的丝丝缕缕的厚重木扉。我每天只动两次——至少在先前,起床后被推开,日落后被闭上,没有客人便是如此。可是,从小东西变成了活生生的能蹦能跳的孩童,我便是再沉再重,稚声令下,嘿哟嘿哟的老人便把我收拾得合他心意,我不知是忧还是喜,衣服上的白粉笔印记零落杂乱,我又能感到莫名的心安:从童稚的目光,从年岁的目光,从茅草下的门扉的目光,或是从自己的不知来自何处的目光,事事皆如此,生命令人心安。

  我记得是古朴厚重的绿木门,是它的呼吸,缓慢的心跳。

  我可曾是坑洼的墙皮?是被钉了很多很多钉的脆得易掉的墙皮。

  我喜欢自己,我是有用的!我总能如此骄傲,要昂首挺胸,要收腹吸气。我饮着生活的水,吮着生命的乳汁,我食的是烟火,依赖的是笑声,新奇的是偶尔的争吵、哭泣,安慰的是依偎在奶奶的怀抱,跟爷爷打闹,爱的是老太太夏天凉凉的宽大衬衣,老爷爷冬日军绿厚帽的大耳朵,秋日满院的收获,春日崭新的泥土。

  我的钉子上有每日上翻的薄得透光的老日历。我的钉子钉住一年四季的果蔬和肉食;我的钉子上有集会的时候才有的鱼干八角,有结婚胸前佩戴的大红花,有每年一换的“福”字和骑鲤鱼的大胖娃娃。

  我最得意我的身体被小手剥落,能剥出一副画,她摇头晃脑,应该是字字珠玑吧?掉在地上的,她能在手里捏捏揉揉,白的粉末撒在地板上,一两声训斥里都带着暖气,我被油烟熏黑的脸总会乐得一皱一皱的。

  我忆得起暮霭似的白石灰墙,忆得起石灰下坚硬的青石。

  可我又忆不起时候,忆不起,忆不起……

  雨!湿漉漉的香椿只在春日。只有最嫩的芽尖里有熟悉的,淡淡又模糊的香气。雨!我只闻茅草里你在起舞,只嗅得清潮暗热暖的泥土气。雨!我只祈祷墙的完健,只愿青石能继续坚毅,我为何只忆住这潮湿呢?

  我的女孩儿呢?我的岁岁新增白鬓的老人哩?

  潇潇里不曾有了生长着的生命,衰老着的时光。变黯淡模糊了,是离开家乡的日子啊!雨!所以忘了灯光香椿,忘了栅栅木门,忘了青石白墙,忘了春,忘了夜,忘了笑语,忘了盈盈间的烟火气,只是雨——天空的泪!为这少小便离家的可怜人流下的泪!

  潇潇的被风刮,被叶拦截。

  两处花白还在盼望,新生的意识却只有不明了的记忆了,记得这离开故土的泪雨!淡了一缕扯不断的丝。

  终是明晰这回忆的烟景,扯下雨蒙的青纱帐,明晰了原是晴夜,原是干燥疏朗的木门,原是有粉尘的饰着季节的欢乐和人事的欣喜的墙。

  只是还在找那年岁呢?那花白且松弛松疏的老人呢?孩童已不复,遥远的忆想又何处寻?我念着,念着,只愿能醉在一场梦里,希冀梦里有潇潇的雨声,让我重逢故事,重逢故人,重逢故土。

  又是一雨潇潇,可好?

  指导教师:石本凤